「四樓明天就要被拆除了。」R輕輕的說。
我和R坐在四樓的階梯上,微弱的一方陽光映在滿佈塗鴉的牆上,從一行文字緩緩移動到另一行。階梯的另一側是一座重重鎖上的鐵欄,從這一側可以看到柵欄後整條走廊荒廢的教室,小灰塵在微光中閃爍,課桌椅與教室佈置都還凌亂的放置著,彷彿還會傳出黑板板書與人影嬉笑的聲音,但事實上整層樓只迴盪著隔壁新建築施工的轟隆聲而已。
這是我和R在學校裡的秘密基地,但以牆上書寫的數量而言,這裡應該是個熱門的秘密基地。據說學校十幾年前還是城裡最好的公立高中,但在出生率已連續十年負成長,目前資源已經不比許多私立中學的情況下,人數逐漸收編,卻被一群教育的理想者與以往的校友保留下來了。這已經不是人們擠破頭要進的明星學校,但對於下城的居民們還是很具有吸引力的。記得那年發生了女型機器人殺人事件,又傳出電子腦可能被駭客入侵的新聞,父母就吵了好幾次要不要給我裝電子腦,但最後以「不裝就無法跟其他人競爭」為理由,在過了合法裝置年齡12歲的兩年後,成為家族中第一位裝電子腦的成員,希望我未來的道路能更加順遂。
但要我說的話,這學校是一座逐漸腐朽的烏托邦。勞動力與知識被機械與機器人取代的,同學們一個個裝著電子腦,但老師要傳授的,是在這個快速世界格格不入的哲學、文化與知識本質,我可以感受到班上浮燥的氣氛和極少數人對人類所累積的結晶單純的讚嘆。
「那我們明天也就要跟著這層樓一起畢業了吧」R說。
「None are more helplessly ensalved than those who falsely believe they are free.」我念著牆上斑駁的,不知道誰留下來的一行字。
在過往被認為艱澀知識人人可及的時代,真正鑽研知識根本的人還有多少呢?每個人都可以用電子腦語網路朗上幾句偉人名語,計算艱澀的數學公式,卻往往往了學習與的教育的根本為何。但即使有了電子腦,比幾十年前的人知識含量成長百倍,下階層的人們仍卻無法翻身成為白領階級,而是做著”知識密集”的藍領作業,權力與階級無法流動與下放的情況下,人們持續為了金錢餬口而迷失在這資本帝國主義與科技的束縛之下。
我們用電子腦努力儲存這些即將不復存在的文字與影像,還無法想像未來的自己會在哪裡。只淡淡的憂傷著,四樓明天就要被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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